上週進到運動醫學科膝關節障礙專科診間時,我都還老神在在的,我一直想著醫生研判完我的狀況後,應該也會說機器不是萬能,MRI也會出錯,我什麼事都沒有。
前一天的骨科醫生就是這樣說的。
骨科醫生說MRI報告顯示我的前十字韌帶斷了,但他看我走路正常,行動正常,不會突然腳軟,腳也不會突然拐到別的方向,怎麼看韌帶都很健全。醫生說或許機器錯了,這樣的案例不是沒有。他曾經有個病人MRI照出韌帶斷裂,動手術時才發現韌帶完整的很。
「把肉打開來看之後才發現什麼事都沒有?」
「現代科技已經不用把肉打開了,只要切個小口,把關節鏡放進去就可以縫合。」醫生推推眼鏡解釋。
沒想到科技已經進步到這個地步,但再怎麼進步,機器依舊不是萬能。特斯拉都會撞車了,那不會動的MRI照到死角,做出錯誤判讀也不是不可能。
骨科醫生說MRI報告顯示我的前十字韌帶斷了,但他看我走路正常,行動正常,不會突然腳軟,腳也不會突然拐到別的方向,怎麼看韌帶都很健全。醫生說或許機器錯了,這樣的案例不是沒有。他曾經有個病人MRI照出韌帶斷裂,動手術時才發現韌帶完整的很。
「把肉打開來看之後才發現什麼事都沒有?」
「現代科技已經不用把肉打開了,只要切個小口,把關節鏡放進去就可以縫合。」醫生推推眼鏡解釋。
沒想到科技已經進步到這個地步,但再怎麼進步,機器依舊不是萬能。特斯拉都會撞車了,那不會動的MRI照到死角,做出錯誤判讀也不是不可能。
「MRI不見得百分百正確。」醫生這樣說。我也跟著想,我一定是那個機器誤讀的幸運兒。
只要沒斷的話,受傷的韌帶可以慢慢癒合,骨科醫生這樣告訴我,但還是將我轉給膝關節障礙專科醫生確認。
第二天我輕身簡便進到台大醫院。我沒什麼壓力,我只是來確認而已,我只是要從醫生嘴裡確認機器錯了我正常而已。
輪到我時,我邁著穩定的步伐進入診間,輕巧的坐在椅子上。醫生打完招呼後,一邊看MRI一邊說「前十字韌帶斷了」,我也語氣堅定的告訴醫生:「應該是沒斷。」醫生徒手檢查,拉了拉我右邊的小腿說:「鬆了。」再拉拉我左邊的小腿比較一下說:「真的比較鬆。」
「但應該沒斷,會慢慢癒合吧。」
「不可能癒合!都斷光光了。」
「斷光光....可是昨天的醫生說沒斷....」
「斷了,照的很清楚,都斷掉了,你的膝蓋也鬆了。」
我想回「MRI是錯的」,又想說「機器也不是萬能」,還想說「你看我明明那麼靈活」,但怎麼說都顯的自己很愚蠢。醫生又說了一次:「你的膝蓋鬆了,前十字韌帶斷了。」我還是很難相信,這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,我想說些什麼反駁,最後卻只是張著嘴巴什麼話都講不出來。
反倒是醫生開口了,堅定的說:「不過就是根韌帶斷了,就只是根韌帶斷了,就只是一根韌帶斷了,那沒什麼,也不過就是一根韌帶而已。」
醫生給我一張衛教單,叫我出去看看,看完再進來。
我走到診間外面,一邊傳line給老公說:「醫生說韌帶斷了」,一邊快速掃描衛教單。
過了一會兒,手機螢幕上出現「????」下一秒電話響起,我接起電話時,才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,眼淚已經掉下來。
老公急著問怎麼回事,又一直道歉這時候不在我身邊。他跟我一樣相信什麼事都沒有,什麼都不會改變,我今天只是來確認MRI錯了而已。
我深呼吸深呼吸,要花好大的力氣深呼吸,我才知道我真的很難過。但老公在電話那頭比我還慌亂,好像想放下一切衝來醫院,但他來了能做什麼呢?帶個月光寶盒回到山坡上阻止我滑雪嗎?阻止自己往外走,阻止自己往外看,阻止自己體驗未知的一切,只因為怕受傷?
所以我只能一邊整理自己的情緒一邊安撫他,偏偏腦袋空空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撫,只能轉述診間裡與醫生的對話。轉述到醫生說「也不過就是一根韌帶斷掉而已」時,斷掉的理智線總算慢慢拼回來。
我的前十字韌帶斷了。
就是一根韌帶斷了而已。
也就只是一根韌帶斷了而已。
我還在,人還在,手能動,腳能動,太陽照樣升起,地球照樣運轉。
家裡的那張瑜珈墊也一直都在。
身體很緊的時候,身體很鬆的時候,受傷的時候,拉肚子的時候,跟小孩耐彆扭很無奈的時候,工作混亂很緊張的時候。每天都有一些不太ok的時候,每天墊子都躺在地上,等我去踩。
一年365天,身體好到像超人般飛來飛去的時候很少,不完美的時候比較多。
不完美,但我們都接受。
只要站上墊子,我們就接受當下的自己。
不管有什麼問題,我們都帶著這樣的自己,在練習中,在呼吸裡,接受自己。
我斷了一根韌帶,就只是一根韌帶而已。那就帶著少了一根韌帶的自己,繼續練習。
再進到診間的我,非常平靜。
衛教單裡列出至少三個選項:一是戴護膝,但不建議,因為阻礙血液循環。二是練肌肉,用肌肉的力氣補強韌帶。三是手術。四之後是其他可能性。我問還有什麼可能性?醫生說這是給你發揮創意的,我只能想出前三個。
我指著第二個選項說,我是規律的ashtanga練習者,或許因此鍛鍊出足夠的肌肉穩定關節,所以這次受傷對我的影響很小。
「這是好現象,你的肌肉量跟一般人比的確是奇葩,可是還是比不上職業運動員。」
「我不是職業運動員。」
「所以你有加強鍛鍊的方向。」
「那可以不動手術嗎?」
「當然,手術只是一個選項,就算我賣牛肉麵,你也不見得一定要點啊!」最後,醫生總算收起幽默嚴肅的說:「這些選項裡,我唯一能幫你的就是動手術。你既然選擇不動手術,就要持續鍛鍊,絕對不能擺爛。你一擺爛,沒有足夠的肌肉穩定關節,半月軟骨就會磨損。」
這太容易了。對於規律的ashtanga練習者來說,不擺爛真的太容易。
醫生說:「你今天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接受韌帶斷掉的現實,面對他。」
我點點頭。
醫生也點點頭說不用回診了。
我點點頭。
醫生也點點頭說不用回診了。
第二天我依舊站上瑜珈墊,我感謝過去規律練習的自己。
今天的我,少了一條韌帶,這依舊是我,我繼續練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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